马化腾论道移动互联网未来

　　11月10日，作为WE大会主办方腾讯公司的主要创始人及现首席执行长，马化腾被安排做一场主题为《通向互联网未来的七个路标》的公开讲演。这7个路标对圈内人来说已耳熟能详，其依次是：连接一切；“互联网+”；开放的协作；消费者参与决策；数据成为资源；顺应潮流的勇气；连接一切的风险（详见早报11月11日A21版《马化腾谈互联网未来七个路标》）。

      少为人知的是，两天前，在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互访TCL站“道农沙龙”上，马化腾还做了另一场演讲，谈的内容大致也围绕“七个路标”，但其字里行间所流露的关于移动互联网的细微体会，仍值得一读。开门见山，马化腾说，“坦白讲，微信这个产品出来，如果说不在腾讯，不是自己打自己（微信打QQ）的话，是在另外一个公司，我们可能现在根本就挡不住。”

谈产品

要靠对人性的把握

　　很多人说腾讯是最早拿到移动互联网门票的公司，指的就是微信。微信的确是惟一一个在手机上开始做的，并且是完全基于手机来开发的，这在以前是不多见的。以前一般都是在传统互联网上做好，换掉屏幕，转到手机上，所以这个路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。但为什么反而特别有魅力呢？因为这个产品让我们看到很多独特的体验。它利用手机和PC的区别，把终端变成人随身的一个器官，以前用PC还不能称之为器官，离开电脑，站起来就脱离了，只有手机第一次跟人体连在一起，内置的摄像头、传感器、麦克风成为人们在网络世界里面的眼、鼻、口、耳。

　　你也看到，微信其实没有在线、离线的概念。以前我们做产品，肯定要有在线、离线头像可以看。要简化它，因为一定是在线的，不可以离线的。里面考虑了很多细微的区别，比如说隐私的问题，以前消息送达之后，你收到了还是阅读了，对方是否看到，这个功能我们可以做出来，但我们希望人们在便捷的同时，又保持一份隐私。很多人建议说我发了这个消息过去，他有没有看到，希望能知道。那是发的人爽，但是接受的人不一定很爽，他不希望太透明。这里面其实是很复杂的，不单是一个技术或者是一个软件的水平问题，很多是要靠对人性的把握。

　　从这个产品案例，我们可以看得出，即使是像QQ（空间）已经有每个月超过六亿多的活跃用户，两三年前已经达到这个水平了，但是在这个领域里面依然有差点被颠覆的可能性。坦白讲，微信这个产品出来，如果说不在腾讯，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话，是在另外一个公司，我们可能现在根本就挡不住。

谈移动收入模式

商业化未必那么快

　　我们再看移动互联网。有些人说，移动互联网就是加了“移动”两个字，互联网十几年了，它应该是个延伸。我的感受是，远远不只是一个延伸，甚至是一个颠覆。以后每个设备都能够连上网络之后，人和设备之间、设备和设备之间的通信全部连接在一块。

　　这一年，甚至是70%多的流量（增量）是来自移动互联网终端，但来自移动互联网终端的收入，全行业看应该不超过20%，它的商业模式还不清晰。可以说，半年前我还是比较悲观的。我在很多场合也说，这个叫好不叫座，增量不增收。

　　Google、Facebook也一样会面临这个问题，直到最近这半年，看到Google和Facebook股价创新高，包括Facebook也是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创新高，一下子从25块到50块（美元），主要的问题就是大家终于看到它们在无线上的收入模式开始显现。

　　即使我在这个行业，我都有时候看走眼。我记得，Facebook最初上市的时候，通过私人银行还拿了一些股票，熬啊熬啊到最后还往下掉，都快跌穿当时拿的那个价钱了，后来终于上来一点之后，熬不住了，就出手卖掉了，25块（美元）就卖掉了。当时我都觉得很难的，怎么商业化？他还真的做到了，当然他也得益于各种各样APP需要大量广告。

　　有时候我们身处其中，甚至可能外界的投资者也搞不太清楚，只是看到一个大趋势。我们有时候还更担心自己，觉得还挺悲观的。这个也很有意思。

　　我们压力很大，因为我们也莫名其妙，（为什么）把（腾讯）股价哄抬那么高。（移动互联网）商业化未必那么快，但趋势是看到的，这么多人用手机、用互联网的服务，这个东西不可能坏到哪里去。

谈传统行业触网

一定要有颠覆，改良不行

　　有了互联网之后，我相信每个（传统）行业都会有升级换代的变化，有人称之为改良。我觉得，改良肯定不行了，一定要有颠覆。只要在某个（传统）行业内用互联网的方式做，我会称之为颠覆，你在这个行业扎得很深。

　　比如京东做3C产品，唯品会做服饰，毛利很高的包括有人专门卖钻石的，看似它是互联网公司，实际上还是传统行业，只是用互联网的方式去实现，一定要在这个行业扎得很深，得知道你的供应链、货源在哪里，服务怎么样，是不是很专业。

　　包括很多以前不起眼的，比如搜房网，不知不觉市值已经跟三大门户不差了，和新浪差不多了，以前觉得搜房网好像很小，但搜房几千人在不同的城市扎得很细。还有最近上市的几个企业，比如58同城，包括还没有上市的，比如美团，团购网站几千人，其实都要扎得很深，只不过用互联网的方式去做。本质上，剥掉互联网的壳，还是传统行业。这些，都是“又是颠覆、又是改良”的一种结果。

　　再看制造业，国内冒出的小米，做手机还能做成这样，它就是用互联网的方式来做的。雷军对互联网很熟悉，所以看到他很多的软件、硬件加服务，加粉丝经营，加用户高度介入生产过程，在微博上搞活动。很多人觉得，传统手机商不就在微博发几句话吗？是忽悠吗？以为很简单，实际上背后很多是用互联网的思想来做，甚至说硬件不挣钱，靠服务，靠产生的用户群，因为网络硬件是跟用户连在一块的，不是卖完就丢掉用户，不是一个简单的客服，它是卖完之后生意才刚开始。

　　所以，很多的（传统）产品和服务，其实可以用互联网的思想去做的。最近好多案例，都是用一种看似有一些互联网精神的方式，请粉丝内测，测一测（产品）好不好用，其实这是口碑（营销），高端用户才能试的。包括现在美国很火的汽车特斯拉，也是一样的，一看也是口碑经营，少数精英用户才可以用，然后很酷。这个电动汽车，深圳比亚迪不都也有吗？但是思路又不一样，（特斯拉）先做跑车，很互联网化，里面全智能的，全部联上网。车要不要维修？全部通过智能手机可以感应到，包括很多各地充电的桩都是用服务的形式去做，在网上形成口碑。这些都是互联网思想方式跟传统行业结合。

　　移动互联网与传统行业，我相信肯定能结合，现在连3D打印都可以跟互联网结合，传统行业一样可以用互联网化推。甚至有时候不是跟互联网结合，但是用互联网的思想去做，刚才讲到线下餐饮，看海底捞，其实里面蛮多思想是互联网化的，做得很极致，做的是口碑，那是可以的，这也是一种想法。

谈微信

它实际上就是个邮箱

　　我们（微信）第一个版本是没有做通信录匹配的，当时联通说你做了那个就触红线了，不许做，好吧，不给匹配。然后出来的东西就好像一个简版的QQ，大家用着没意思。后来开始竞争了，国内已经好几家出来了，我说不行了，给人罚我们都不管了，通信录要加入。我们导入的是QQ好友，再加上手机通讯录，大家为什么一加入之后，看到有好朋友冒出来，这是通讯录匹配的结果。

　　第二是加入语音对讲。原来没有这个功能，看（用户）增长曲线，很难看的，平的。加入这个以后，瞬间就上去了。这个很高科技吗？不高科技吧，十年前我们在PC上就做过这个尝试，做完之后没人用，把它摘掉了。

　　我们觉得很老的技术，反而用在移动互联网这个地方，为什么呢？以前PC上我们模拟了，用途太少了，因为QQ已经视频风行了，再加这个有什么意思呢？你给我留了言，我不在线，再上去听你的话，中间对不起来，真的是像电话留言了，大家觉得没意思。反而，在微信里面用移动互联网、用手机结合了之后，大家发现它还比较实时，因为很快可以收到，可以回应。又没有电话压迫感强。

　　同样的一种形式在不同的环境技术下，它很有特色，而且这也是之前传统运营商肯定做不到的，不管打电话也好，发短信也好。很多人说，发短信可以群发。是群发了，但收到之后回是回给你一个人，你现在群里面一讲大家是一起分享，这种感受是不同的。这种（分享讨论的）感受只有在邮件里才能体会到，这就是大家商业中都离不开的行为，其实这个原理就是微信的原理。为什么不是无线部门，而是我们在广州的QQ邮箱团队做出（微信）来的？因为它（微信）实际上就是个邮箱，它就是邮箱系统改造出来的。

　　扫码，这个技术已经存在了好多年，二维码，但是真正说让大家觉得很有意思的，更多是移动互联网特别是智能手机起来之后，这个扫码率先在微信里面先火了。如果在座的有印象的话，是火在什么地方呢？是火在我们推出公众账号之后，很多人发现公众号是有机会拥有粉丝的，赶紧去经营。当时我们设了一个规定，必须超过500人成为你的粉丝才可以加V，才会给你认证，大家积极了，很多在新浪微博的高端大V，拼命传播微信的这个公众账号，帮我们做了大量广告，那个传播很快。之后，看到这种扫一扫，脑子里就会联想到微信。

　　手都不用敲，无接触式直接登录。这些很酷的体验，是以前没有移动互联网扫码做不出来的，这些体验有一点颠覆性和创新性。

谈微信商业化路径

特别看好O2O和手游

　　现在移动支付，竞争越来越激烈，但电子购物没有那么快，因为很多人还是希望在PC上慢慢看。反而是O2O（线上到线下），携程也好，去哪儿也好，现在几乎都已经呈40%，甚至有时候到60%的下载量，手机上。包括团购，现在大量通过手机，为什么呢？他本身需要这种商务，或者团购去吃饭，他就在路上，不在电脑上。那次见美团的CEO（首席执行长）王兴，就问他现在团购吃饭到进餐厅要隔多久，他说以前是比较长，慢慢团，现在只有一个小时，就在去餐厅的路上，去哪儿吃找一下就订了。这个演变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。

　　手游就更不用说了，也就这两个月，大家突然间发现微信是用社交做手机游戏。前不久是斗地主，一天超过2000万人斗地主。原来我们有一款老游戏，是单独的一款手机游戏，叫《节奏大师》，是音乐类的，已经上线一年多了，日活跃70万，一上这东西（微信）1700万，主要就是加社交，最主要是可以跟你的朋友比。但是这些都还是属于那种轻度的尝试，我们看到韩国、日本，他们在这方面其实是很早就已经证明这个，我丝毫不担心，这个很容易做成的。但是往后怎么发展，特别是重度的、大型的游戏要怎么开发，其实这个还不太清楚。

　　微信站内搜索其实很难，觉得还是很难，除非是语音，问他要去哪里，让他解答。传统的资讯搜索，如果没有标准APP的话，我觉得还是离不开浏览器的搜索。在手机上，（如果多了）打开浏览器操作模式这样一个流程，相对（来说）不会（选择）打开一个搜索引擎。

　　穿戴最近有点火，但是我感觉好像还打动不了我。原来我买健康（穿戴）设备，我买了好多送人，结果发现我自己不能坚持去戴，虽然可以监测身体状况，生病写了几次，发现原来也就是那样，算了不戴了。好像也很难。包括智能手表这些，我感觉有个手机也够了，智能手表没什么意思。所以我现在有点慢慢冷静下来，看形势。

　　语音搜索有时候会觉得未必太好，比如说一个人说我要去干吗干吗，好傻，人一多我都不好意思这么说，不私密，宁可按几下。所以，目前这个（语音搜索）某些情况下可能可以用，但是我感觉离实用化还远，人工智能还没到这步。但我们自己内部也在研发这一块。

　　我还有一个感受，所谓的颠覆，是让你之前的产品和服务受到很大的挑战。一模一样的东西很难，让新浪微博绝望的不是微博，是微信，不加朋友圈还没有，大家觉得不过就是这样，加了朋友圈大家发现，私密社交比公开社交还有意思，很多话不喜欢公开讲，私下讲很好。可能（有人会）说（朋友圈）为什么不能转，为什么不能互相看到，我们说不要，就是保持私密，不能说又要私密，又要公开。这个东西也给我们启发，就好像打败微信的肯定不会是微信，肯定是另外更好玩的。

  　至于微信对商家具体开放到什么程度？现在要表态开放我没准备好。

　　（本文为腾讯董事局主席马化腾2013年11月8日在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互访TCL站“道农沙龙”上的演讲摘要，未经本人审阅。）